作者：王秋凤

今年“骗子”数量急剧增多，并非世风日下，恐怕与消费市场的几个月停摆、创投圈按下暂停键有关。更与全球经济减速、引擎熄火的大气候有关。资本潮水一退，泳姿就很难保持优雅。

7月2日这一天，瓜多的有点吃不下。

当天，江苏如皋经济开发区管委会称，责成南通嘉禾对江苏赛麟进行审计核查，发现赛麟董事长兼CEO王晓麟涉嫌提供虚假证明、挪用资金的“线索”，嘉禾向公安机关报案，后者已经开始立案侦查。

而6月30日滞留在美国的王晓麟则率先指责嘉禾提供资金为“高利贷”，并称如皋市政府“利用乔宇东诬告案罗织罪名”。

王晓麟跑去美国，贾跃亭却要回来。同样在7月2日，去国3年的贾老板在个人公号上宣布“人生重启”。经过1年，他在美国申请的个人破产重组完成。其债务清零，代价是不再持有FF股权。同时利用信托对乐视债权人进行有限赔偿。

不过，贾在国内的官司并未了结。回国之路只是有希望但未扫清所有障碍。

同一天，瑞幸董事长陆正耀守垒成功。当天瑞幸董事会投票结果，免除其董事长动议未达到2/3支持票。陆和被罢免的CEO钱治亚持股超过45%，只要陆愿意，可以击败任何类似动议。除非按照中国法律，他将承担刑责。至于会计师事务所安永威胁，陆不辞职就不签审计报告，陆已经不在乎了。因为瑞幸不再是上市公司。

2019年7月的赛麟之夜

创投生命结束

有人说，这3人都是骗子，还总结称骗子都爱跑路美国。其实，就算是骗子，也不会瞎跑。中美间没有引渡条约，中国犯的事儿，固然可以跑到太平洋东岸。但触犯东岸法律，还是留在西岸更稳妥些。

陆当然选择稳坐西岸。和FF、赛麟不同，瑞幸在纳斯达克上市。公司承认经营造假，就是被市场专业做空公司揪出来，被迫自爆。

美国雪湖资本牵头，雇佣3家中美咨询机构实地调查。动用大量资源，对门店运营进行全方位监控和客流调查，数据详实、测算精密，证据链完整。陆头再铁，也不敢去美国体验美国“证券真实法”的威力。

利用中美法律分歧和管辖范围不同，暂时脱身，看似浪得飞起，实则“仅以身免”并无太大意思。在创投圈看来，这人已经死了。他们很难在资本市场上再获得任何投资。他们再有什么项目，也不会有人追捧。不信邪的恒大，花了8.7亿美元再次证实了这一点。

7月2日的贾跃亭，将自己定位为“打工方式创业者”，就颇有自知之明。

“忽悠”的诛心论

不过，“骗子”标签不能靠全民道德审判，法律和逻辑的“双链实锤”必不可少。我国法律上有行骗“四要素”的说法，但通俗地说，“忽悠”是核心。忽悠的动机、行为和结果都完整，才能被法律制裁。

陷入困境的一众新造车势力创始人呢？他们仅仅是创业失败，还是骗子？值得注意的是，这个圈内虽然一地鸡毛，但尚无一人领刑责，最多就是赔不起了跑路，躲的是民事责任。

瑞幸被逮个正着，是因为它太过了。林肯说得妙，你可以在所有的时间欺骗一部分人，也可以在一段时间欺骗所有人，但不可能在所有的时间欺骗所有人。

瑞幸在几乎所有门店对长期运营数据造假，只要有靠谱的做空机制，被揭穿几乎是注定的。但是，公司造假不等于董事长造假。陆老板正在努力挖防火沟，并“宰了”几个高管祭天。

重资产创业难度大

无论造车，还是做咖啡，厘清创业失败还是憋着行骗，对于投资人来说虽然貌似结果一样，投出去的钱打水漂了，但实际上有重大关碍。因为前者可以视为风险，可以通过一系列财务尽调、模型筛选、核心技术审查，甚至卜上一卦来决定是否投。而后者，则是无论如何要肉包子打狗。中国创投从资本到人才，从架构到运营模式，统统来自于美国。成熟度虽却比对方晚很多，但不妨碍他们淘到了BAT、TMD，和当红炸子鸡拼多多。

但这些无一例外都是轻资产项目。新造车即便暂时代工，一般如果还有进取心的话，做梦都想自己把控生产。本土TOP3中间，威马买壳上岸，解决了生产资质问题。小鹏找海马代工，但今年向福迪买壳成功，也将上岸。唯独蔚来在上海自建产能计划，因为特斯拉抢板落地，未能如愿。与合肥的合作，仍有可能暗通款曲，再续自产梦。

这么说来，新造车到了某个阶段，都得是重资产。虽然电动车成功地截短了供应链，但应对规模生产和供应链的管理能力，基本构成了两大障碍，越过了就成功，越不过只能成仁。再说，大多数新势力压根没触及到规模生产这一步，好一点的折于“骡车”和搭建平台之上，比如拜腾。差一点的只能停留在PPT忽悠阶段，比如游侠。

重资产属性决定了，造车的成功率比培育一家轻资产互联网公司，困难更多，失败的概率更大。

如今，特斯拉横扫中国电动车市场，一家独大的局面已经形成。TOP3还能跟注，其余5家量产新势力前景不妙。2017年多达200多家新势力，如今还能喘气的，屈指可数。

投资人在2018年就已经发现“投过了头”，此后再无新项目能够走到B轮。一将功成万骨枯，在新造车领域，尸骨还得多码几层，才能填平重资产的大坑。

而且，眼下就算轻资产，也无法独善其身。今年创投圈的景况是资本荒——并非缺钱，而是缺好项目。去年还呼风唤雨的软银“愿景基金”，今年财报难看得迫使孙正义鞠了很多躬，还流着眼泪称“几年内可能就没有愿景了”。把投资人坑成这样，不是贴几个骗子标签能解释通的。

今年“骗子”数量急剧增多，并非世风日下，恐怕与消费市场的几个月停摆、创投圈按下暂停键有关。更与全球经济减速、引擎熄火的大气候有关。资本潮水一退，泳姿就很难保持优雅。

撇开法律责任不谈，投资人心伤加肉痛，后果还是很严重的，刷脸就能拉投资的时代过去了。他们不再宽容，尽调风格将变得苛刻，要求进驻创业公司董事会，安插财务和运营监控人员，可能成了标准要求。

一句话，投资人话语权将空前扩张。今后想说动投资人，非花大力气、拿出真章不可。如果因此多花了成本、多费了功夫，倒不妨可以问候一下7月2日的三位主角及其同道中人。